“美人赠我蒙汗药”,曾是让少年人最着迷的诗之一。那时,每每看到这句不知道是不是诗的诗,就莫名有种笑饮砒霜之快感。快,稳,准,快意人生当如是。后来慢慢发现,还是太年轻。这哪里是快意恩仇,明明就是看清了满满的套路之后,发现除了笑笑以外,对这个江湖没有一点办法的复杂心情。有点心酸,还有点无奈。出处没专门去考,只知道张衡除了发明浑天仪,还有著名的伤时四愁诗说“美人赠我金错刀”。严肃的鲁迅也有拟古打油诗《我的失恋》,说“爱人赠我百蝶巾”。王朔倒是有书《美人赠我蒙汗药》,用戏谑的方式讨论严肃的文化问题。但也并不出自于他,蒙汗药这种东西,在江湖占据重要地位由来已久,要论出处,处处都是。中国人的江湖,标配有三:黑店,蒙汗药,转心壶。至于美人,从来只是江湖的包装,明面的借口而已。 古今皆如此。 江湖里有历史的知名黑店,一般都有个美丽风骚又深藏不漏的老板娘,伙计个个是人才,要么是麻醉专业高材生,要么是人体解剖学专家,专职让人躺倒后化整为零。代表性的店,要数孙二娘经营的十字坡酒店。《水浒传》里讲到,江湖上盛传,孟州道十字坡酒店专门在夜间劫掠客商卖包子,肥的切做包子馅,瘦的扔去填河。书里还提到,当张青领武松来到十字坡,只见“壁上挂着几张人皮,梁上吊着五六条人腿,见那两个公人,一立一倒挺着在剥人凳上”。这类可怕的事情,龙门客栈也有一拼。老板娘金镶玉左手柳叶镖,右手柳叶刀。客人来了,跑堂伙计先麻翻,然后厨房伙计手起刀落庖丁解牛,再麻利地架到火上烤。伙计有时候比老板还机灵。某个方面来看,孙二娘和金镶玉的店,其实算是黑店里的良心卖家了。他们简直就是在大大方方开黑店,既没有花团锦簇挂羊头卖狗肉,更没有巧言令色引人入彀。两家都不在闹市区,孙二娘的店在孟州城外的十字坡,龙门客栈更干脆,直接开到了沙漠边。这样的店,不钓名欺世,还暗室不欺,生意就靠守株待兔,愿者上钩。黑店能开十数年而连绵不断,只用脚趾头想,也会知道肯定另有乾坤。孙二娘在十字坡开店多年,造就失踪人口无数,孟州城内怎会无人告官。金镶玉更直接,靠的是掌控了出关密道和边关将领。 世间事,成分自不单一。 黑店的特有产品很单一,牛肉。作案工具更是粗糙到崩溃,就两样:酒、蒙汗药。牛肉可不是你我吃过的牛肉。据说在《新唐书》里有记载,人肉在历史上曾经半公开出售过。这书没翻过,不知所说真假。还据说依胖瘦不同,同为人肉也称谓各不相同。胖子身上的肉,叫做“水牛肉”,瘦子则称为“黄牛肉”,再瘦,只能被扔去填河。月黑风高的夜里,伙计们用蒙汗药把客人麻翻,开膛破肚之后,就开始生大火烧滚水,就着柴火的光亮,和面拌馅儿包包子上笼屉,开蒸“牛肉包子”。水牛肉包子价最高,黄牛肉次之,填河的不要钱,还附赠一句惊世箴言,消灭你,和你无关。看,出身不如人,连做包子馅的资格都没有。 蒙汗药是常备良药。说它是良药,原本并不是调侃,它是常见的麻醉药。由于能抑制中枢神经,使肌肉松弛,腺体分泌受抑制,让人体的唾液和汗液不再产生和排出,就像是什么东西捂住了皮肤不让它出汗一样,所以古人将此药取名为“蒙汗药”,主要成分是曼陀罗花。曼陀罗的花、果、茎均可药用,但花的效果最佳,它所含的生物碱东莨菪,大剂量用时会迅速让人晕倒,以致长睡不醒,小剂量用时让人进入兴奋状态。传说三国时华陀用来做麻醉剂的麻沸散,成分与此同。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里也说到此花成效,“笑采酿酒饮,令人笑;舞采酿酒饮,令人舞。予尝试此,饮须半酣,更令人或笑或舞引之,乃验也。”都说离开剂量谈毒性是耍流氓,同样的,离开用途谈正邪,也是耍流氓。同一事物,用于治病救人是良药,用于他途,那就是天南和地北。在中国人的传说中,蒙汗药总是和神秘莫测的江湖文化紧密联系,它是盗贼们惯用的一种神奇药剂。被坑的事主只要服用此药,便会迅速陷入昏睡,没有解药难以救治,或等药性散失后方能苏醒,那时,早已事过三更天了。蒙汗药的药效,经过了江湖人士的严格的人体试验。江湖中影响最大的和蒙汗药有关的事,当属晁天王的智取生辰纲。杨志众人在黄泥冈吃了晁天王卖的药酒后,一觉从日色当午直到二更,方才得醒,然后发现押送的生辰纲被取了个干净。这起抢劫案不仅名满天下,还就此拉开了一出逼上梁山的斗争序幕。讲句题外话,曼陀罗花和曼陀罗树不是一回事。曼陀罗花从印度引入,而《天龙八部》里种遍大理和曼陀山庄的曼陀罗花,其实是土特产,小名“山茶花”,大号“曼陀罗”,也就是曼陀罗树。一念成佛,一念成魔,救人药还是害人药,均在人心。 蒙汗药的战略合作伙伴,自然就是酒。曼陀罗花味道辛辣遮掩不住,加在酒里就不显山不露水。酒算是古代的大众饮品,本是寻常物,不寻常的,是装酒的器皿转心壶。何谓转心壶?顾名思义,一个酒壶,藏有两颗壶胆,所以也叫两胆壶。原理就是分别通过酒壶把柄上的两个眼儿,往壶里注入酒水。有料的注入一个小孔,没有料的注入另外一个小孔。这样的机关,让一个寻常的物件变成了一个了不得的暗器。世间之人,来这花花世界走一遭,难免遇到许多喜爱的东西想要攥在手上。老老实实下苦功是一种,直接下手抢是一种。可若是老嘴老脸的一群人,还真不好意思明着来,这时候就需要转心壶出场。一壶带蒙汗药的酒下肚,就算是大名鼎鼎的小李飞刀,也只能接受被放翻的命运。不是探花郎技不如人,而是转心壶实在太厉害,它的厉害之处在于攻其不备。相聚而饮,觥筹交错,推杯换盏,划拳行令,把酒当歌,称兄道弟,其乐融融。带了这转心壶的人,只需等待对方微醺,暗暗按住其中的一个小孔,给自己满上,笑看对方,一仰脖子,先干了这杯酒。对方看到的只有满满的诚意。之后,重复一次倒满自家的杯子。然后,轻轻按住另外一个小孔,把毒酒倾入别人的酒杯。再然后,大功告成。从此,江山是你的,银子是你的,美人也是你的。行走江湖,大家彼此嘻嘻哈哈,口里称兄道弟,内里又是另一番景物。中国文化的这种悲凉,让人无法不感慨。 江湖里总有各种各样的传说。这里是麻醉剂蒙汗药,那里是打家劫舍的利器。这里是工艺品转心壶,那里是笑里藏刀。所以,别问江湖在哪里,别想从地图里找,一定找不到。江湖不在江,也不在湖,在人心。十六字心传说,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、惟精惟一、允执厥中”。确实,善的是人心,恶的也是人心。真的是人心,假的也是人心。易见的是人心,难测的也是人心。简单的是人心,叵测的也是人心。淡泊明志是人心,欲壑难填的也是人心。这些心人人皆有,就看你拿出的是哪一颗。江湖本是人心,人心即为世态,你怎么退出?江湖有面具,喝酒,小心转心壶。最好,谁也别带这玩意儿。 昆明儿童白癜风白癜风专家讲解补骨脂注射液的副作用欢迎转载,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:http://www.mengzhouzx.com/mzsh/6058.html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