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面新闻记者曾洁

漂泊年之后，12月1日，马首铜像正式回归圆明园，成为第一件回归圆明园的流失海外重要文物，也成为年令人为之兴奋的文旅大事件。

十二生肖兽首铜像，是清代圆明园十二生肖兽首喷泉的主要构件。年，英法联军侵入北京，圆明园惨遭劫掠焚毁，12尊兽首铜像流失海外。港澳知名爱国企业家、第9届至第11届全国政协常委何鸿燊曾在北京参观保利艺术博物馆，对牛、猴、虎三尊兽首铜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，马首铜像系何鸿燊生前斥资万港元购回。

马首回归圆明园（图据国家文物局）

如今，圆明园十二兽首之中，鼠首、牛首、虎首、兔首、马首、猴首、猪首七尊兽首已经通过拍卖、捐赠等方式回归，龙首、蛇首、羊首、鸡首、狗首等五尊铜像仍下落不明。

中国尚有多少文物流失海外？这些文物如何流失出国？马首回归之路为剩下五尊兽首回归是否有所启迪？封面新闻记者就此采访了中国传统文化研究者、普及者陆青松。

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陆青松

陆青松，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，现为文博副研究馆员，目前主要从事博物馆教育、文物知识普及与文物保管研究等工作，著有《四海遗珍的中国梦》一书。

如果你漫步在大英博物馆，无论是欣赏《女史箴图》，或者是目睹中国出土的敦煌壁画、唐宋书画、明清瓷器，仿佛穿越回中国古代，也仿佛误入中国某一家博物馆，相信每一位中国观众的内心都会五味杂陈。

根据官方统计，中国流失海外的文物多达万件，被世界47家博物馆收藏，遍布伦敦大英博物馆、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、巴黎卢浮宫等等举世闻名的博物馆，至于通过各种渠道流入海外私人藏家手中的中国文物有多少，更是一个无法统计的缺口，令人遗憾。

圆明园铜鼠首和兔首在国博展出

国宝如何流落海外？

这些原本属于中国的珍宝是如何漂洋过海、流落在外的？我大致归纳为正常途径与非正常途径。其中，正常途径包括交流、贸易、赏赐。非正常途径就像十二兽首的遭遇一般，圆明园大火、八国联军入侵、战乱、文物走私等等。

古代有一个朝贡体系，别的国家到我国来进贡，我们肯定也会有所赏赐，然后这些东西在国外保存至今。或许在当时，我国赏赐的东西十分普通，但是在国内可能遗失殆尽，这个时候，国外的孤品就变成了国宝。

也有这种可能性，比如唐宋时期中日交流非常频繁，鉴真东渡和日本僧人到中国来取经，就会带走一批中国的东西。当时，鉴真带走了王羲之的《丧乱帖》，由于王羲之存世的作品极少，这件文物显得特别珍贵。

此外还有贸易往来，比如说郑和下西洋，带去了很多外销瓷。还有那些从沉船打捞出来的外销瓷，有些工艺价值颇高，也是正常的贸易产物。

综上所述，古代珍宝流失大多是通过正常途径的交流，而到了近现代，流失的途径则变成了盗掘、掠夺为主，包括外国人直接到中国盗掘文物、中国人盗墓之后卖给外国人获取暴利，敦煌文献、洛阳金村大墓、圆明园文物都是这样颠沛流离的。

此外，还有一种特殊的情况，就是民间的收藏家遭遇变故，经济窘迫，不得不变卖一些藏品，比如字画、青铜器。这个时候，也有外国人抓住时机大量收购。

国宝回家五条路

如何帮助这些国宝重回祖国？我概括了一下，大概有5个途径。

建国初期，我们国家曾动用外汇回购国宝。年3月，时任文化部副部长的郑振铎向周恩来总理申请，从国家外汇储备库里拨出一些专款，在中国香港成立一个收购小组来抢救文物。于是，周总理批准国家文物局成立香港秘密收购小组，收购了三希堂里王殉的《伯远帖》和王献之的《中秋帖》。

时光飞逝，到了年，财政部和国家文物局启动“国家重点珍贵文物征集专项经费”，专门收购我国流失在外的最珍贵的文物，回购的首件珍品是米芾的行书《研山铭》。

第二个途径是使用法律索回，包括外交谈判、执法合作，通过《民事诉讼法》来索回文物。近年来，我们已经运用法律武器成功追回了30余批余件流失国外的文物，这个数字还是蛮可观的。

第三是外国藏家伸出援手，购买文物之后无偿捐赠，比如法国艺术家弗朗索瓦·皮诺先生年将购买的圆明园兔首、鼠首以无偿捐赠的方式归还给中国，令人敬佩。

第四点，还有外国主动归还文物的先例，比如去年意大利返还件精美文物，是近20年来最大规模的中国流失文物回归。

此外，还有民间爱国人士慷慨解囊，如何鸿燊先生收购马首，国内众多企业和收藏人士的努力让商代的皿方罍“完罍归湘”，都曾引起轰动。

官方民间两步走

马首回归圆明园当天，国家文物局局长刘玉珠强调，马首归园，昭示文物追索新方向。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年公约框架下，中国文物追索返还工作机制日益成熟，成果丰硕。对于在国际公约生效前，历史上因战争劫掠、文化掠夺、非法贸易等原因流失的文物，如何开展追索返还，国际社会依然缺乏法律基础和普遍共识。中国政府坚定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，坚定支持非法流失文物回归原属国，愿和国际社会一道，将促进历史流失文物返还作为重点方向，推动文物流失国与文物流入国相向而行，共同探讨妥善解决历史问题的有效途径，为构建更加公平正义的流失文物追索返还新秩序，继续贡献中国实践、中国方案、中国力量。

圆明园龙首、蛇首、羊首、鸡首、狗首如果浮出水面该如何回国？十二兽首能否团聚？我觉得应该从官方、民间两个途径来同步推进。

圆明园兽首是被掠夺的，这属于非正常流失，我们尽量以法律的途径来索回，或者争取让国外的藏家、机构主动交回。

如果这些国宝一旦浮出水面，而收藏单位不愿交回怎么办？相比之下，法律追索是上策，主动交还是中策，出钱回购则是下策。

那些历史价值、文物价值非常高的文物，或者是独一无二的孤品，一旦流散在外，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损失，国家会千方百计去索回，官方、民间多个途径去突破。建议在法规政策允许的前提下，国家对民间出资方给与适当的补偿或者优惠政策，弥补文物流失的缺憾。